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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殿内死寂,只余她自己的心跳,一声声,撞在空旷的殿宇墙壁上,又弹回耳中,震得心口那枚烙印灼灼发痛。那痛楚蜿蜒攀爬,锁住她的呼吸,如同夜临无处不在的掌控,冰凉,却带着淬毒的滚烫。

她一步步挪到梳妆镜前。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失色的脸,唯有心口上方,一道被他指尖掐出的红痕赫然在目,鲜艳刺眼,像一道新鲜的耻辱印记。

就为了一个情报,一个扳倒萧宸爪牙的机会。

代价。

他又一次向她索取代价。用那似笑非笑的眼,用那冰冷却又仿佛流连的指尖,用那若有似无、让她脊背发寒又心尖发颤的“舍不得”。

“呵……”一声极轻的、气流般的笑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。

镜中的女子眼神空洞,那里面曾有的骄傲、明媚,早被一场背叛和持续的折辱碾得粉碎,只勉强用一层温顺慵懒的假面糊着,遮住内里的腐烂和恨意。

可此刻,连这假面也维持不住了。

“啪!”

她猛地抬手,将妆台上那盒来自江南进贡、价值千金的胭脂狠狠扫落在地!鲜红的膏体砸在冰冷的地砖上,溅开一滩触目惊心的红,如同呕出的心头血。

紧接着是螺子黛、玉簪粉、口脂……所有能修饰这张脸、能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精致听话的雀鸟的东西,被她尽数挥落、砸碎、碾烂!

瓷片碎裂声尖锐刺耳,香粉弥漫如雾,将她笼罩。

她剧烈地喘息着,看着镜中那个发丝微乱、眼眶发红、透着一种濒临毁灭的疯狂气息的自己。

屈辱像毒藤,缠紧了心脏,勒得她快要窒息。绝望是深不见底的寒潭,她已在其中沉溺太久。

可就在这满地狼藉的碎片中,就在这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巅峰,一种极致的冰冷,反而从那灼痛的烙印深处,一寸寸蔓延开来,冻结了翻涌的恨,淬炼出清晰的锐利。

假面既碎,那就不必再戴了。

他既要她做一把锋利的刀,又想将刀柄牢牢握在掌心,囚于方寸之间。

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?

殿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以及一道刻意放柔、却难掩其中一丝急切的嗓音:“妹妹?冷妹妹?你可安好?方才我见容姬她……”

是云楚楚。来得真快。是听说容姬刚从这里狼狈而去,迫不及待想来亲眼看看她如何失态、如何痛苦吗?甚至亲自端来了“安慰”?恐怕是又一碗穿肠毒药吧。

冷月烟缓缓直起身。

她甚至没有回头,目光依旧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已然不同的自己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:“太子侧妃娘娘今日怎有暇莅临我这冷僻之所?端的又是什么好东西?莫非……是见容姬的‘梦魇散’未能立时送我入梦,娘娘亲自来加一剂料,好让我永眠不醒?”

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。那小心翼翼的推门动作也僵住。

透过即将开启的门缝,能看见云楚楚瞬间煞白的脸和惊疑不定的眼神。她显然没料到冷月烟竟能一口道破那碗汤的玄机,更用这般直白狠戾的方式撕破脸。

冷月烟终于缓缓转过身,衣裙曳过地上的香粉,带起一阵靡丽的香风。她看着僵在门口的云楚楚,以及她身后侍女手中那碗明显与容姬方才所端不同的“补汤”。

她唇角极缓、极慢地勾起一丝弧度,似笑非笑,眼底却寒潭深寂,燃着幽冷的焰。

“娘娘的算计,还是这般……上不得台面。”她轻声道,字字清晰,却如冰针,直刺人心,“是想看我毒发癫狂,还是期盼我容颜尽毁?亦或是……两者皆有?”

云楚楚指尖发抖,强自镇定:“妹妹这是何意?我不过是关心你……”

“关心?”冷月烟轻笑出声,那笑声里淬满了冰冷的嘲讽,“就像你当初‘关心’我母亲留下的那支并蒂海棠簪子,‘关心’到不惜与萧宸联手做局,将它‘关心’到你自己的妆奁里一样?”

云楚楚脸色彻底变了,血色尽褪:“你胡说什么!”

“我是不是胡说,你心知肚明。”冷月烟步步逼近,她的气场完全压过了试图维持柔弱的云楚楚,“容姬蠢,以为傍着夜临一点旧情就能对我耀武扬威。你更蠢,以为借着太子的势,就能一次次将旁人踩在脚下。你以为你今日还是那个能随意拿捏我的云楚楚?”

她停在云楚楚面前,目光如刀,剖开对方所有伪装:“滚回去告诉萧宸,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够久了,该换人了。也告诉你自己,偷来的东西,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吐出来。”

云楚楚被那眼神骇得后退半步,呼吸急促,竟一个字也反驳不出。眼前的冷月烟,陌生得可怕,那眼中的疯狂和决绝,让她从心底感到寒意。

“滚。”冷月烟吐出最后一个字,厌倦地移开视线,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。

云楚楚几乎是踉跄着转身,带着那碗来不及送出的毒汤,仓皇离去,比方才的容姬更加狼狈。

殿门再次重重合上。

所有的声响骤然褪去,只留下满室狼藉和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
冷月烟看也未看地上的碎片,她走到窗前,夜色如墨,沉沉压了下来,将这宫殿、这皇城、她的人生,都笼在一个巨大无形的牢笼里。

她逃不开。

至少现在逃不开。

心口那烙印依旧灼灼发痛,提醒着她方才的屈辱,更提醒着她那双冰封之下暗流汹涌的眼睛。

那个男人……

她缓缓闭上眼睛,将微烫的额头抵上冰凉的窗棂。下一步,该怎么走?复仇的脚步不能停,萧宸、云楚楚……她一个都不会放过。可每借用一次夜临的力量,她脖颈上的锁链就似乎更紧一分。

他一边纵容她攀爬,一边亲手将锁链递到她手中,诱她自行套上。

黑暗中,她无声地勾起唇角,那笑容惨淡,却透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。

好吧,夜临。

既然你要玩这场囚宠与背叛、纵容与掌控的游戏。

那我就奉陪到底。

我会攀着你给予的荆棘向上爬,哪怕每一步都鲜血淋漓。我会利用你所有的纵容和“舍不得”,直到要么撕碎这牢笼,要么……

拉着你一起,万劫不复。

殿外檐角,风铃轻响,如同锁链碰撞的清脆余音,久久不散。

而她的心跳,在无边的寂静里,一声一声,擂成了战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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