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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他眼底那抹愉悦的光芒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漾开的涟漪却冰冷地缠上冷月烟的心尖。

物尽其用。

她吐出这四个字,仿佛也将自己彻底推入了他的规则。空气里弥漫着毒汤刺鼻的余味,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冷檀香,织成一张无形巨网,她就在网中央。

夜临轻轻击掌。

殿门无声滑开,两名玄甲暗卫如鬼魅般拖着一个被卸了下巴、满眼惊恐的男人进来,粗暴地扔在冰冷的地砖上。正是那个窥听一切的太子死士。

夜临的目光甚至没有分给那瘫软的死士一丝一毫,他始终看着冷月烟,唇角的弧度未曾落下,欣赏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挣扎,如同欣赏笼中雀鸟最后一次扑棱翅膀。

“说说看,我的烟儿想如何‘用’?”他语调慵懒,带着纵容的鼓励,仿佛在询问她今日想用哪样首饰。

冷月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刺痛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冷静。她缓步上前,绯红裙摆拂过狼藉地面,在那死士面前蹲下。她伸出手,并非碰触,而是用指尖,极轻地掠过他腰间的令牌——东宫侍卫特有的制式。

“太子殿下近来,似乎很是关心我这里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,“上次是几只不長眼的老鼠,这次,竟派来了身边驯养的耳报神。”

死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。

冷月烟缓缓站起身,转向夜临,唇边也勾起一抹笑,与他同源的疯狂,却又独属于她的冷艳:“割耳喂狗,太过粗野。送还太子,虽是打脸,却也无趣。”

她顿了顿,感受到夜临目光中的兴味愈发浓厚,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,压得她心口那处烙印又隐隐发烫。

“不如……请他帮我们送一封信回去。”

夜临眉梢微挑:“哦?”

“一封……由他亲眼所见、亲耳所闻,用‘恐惧’写成的信。”冷月烟的声音压低,却带着淬毒的锋芒,“让他完好无损地回到东宫,回到萧宸面前。让他一字不差地复述我方才说的每一句话,特别是关于‘剥皮抽筋’、‘挫骨扬灰’的那几句。再让他告诉萧宸……”

她抬起眼,直直看向夜临,仿佛要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汲取撕碎敌人的力量:“他派来的人,连我殿外阶前的雪都沾不湿,就被殿下您……像扔垃圾一样,扔还给了他。”

殿内死寂。

那死士已然吓得瘫软失禁。

夜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。不是方才那种愉悦的轻笑,而是从胸腔深处震出的、带着十足赞赏与……近乎叹慰的沉笑。

“好。”他抚掌,眼中光华流转,似暗夜星辰坠入寒潭,“甚好。这才像话。”

他挥手,暗卫即刻将那几乎昏厥的死士拖了下去,执行新的命令。殿门再次合拢,将一切污秽与惊惧隔绝在外。

空间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,以及那无处不在的、他的气息。

他朝她走近。

冷月烟下意识地想后退,脚跟却像被钉在原地。他身上的冷檀香愈发清晰,带着药味的清苦,却又矛盾地充斥着绝对的侵略性。

他停在她面前,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微弱的气流,能看清他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。他的手指再次抬起,这一次,并未触碰她的心口,而是轻轻拂过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。

一阵细密的战栗瞬间窜下她的脊椎。

“烟儿学得很快。”他低语,声音喑哑,像情人间的喃呢,内容却令人胆寒,“快得让我……既欣慰,又忍不住想……加大赌注。”

他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线,极其缓慢地滑向她微微颤抖的唇瓣。

冷月烟猛地偏头躲开,呼吸急促:“殿下答应过的,只提供舞台,戏怎么唱,由我。”

“我是答应过。”他的手指落了空,却不恼,反而就势撑在了她身后的窗棂上,将她困在他的身影与冰冷的雕花木头之间,“可我似乎忘了说,我喜欢看更刺激的戏码。”

他俯身,冰凉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,呼出的气息钻进她的耳蜗,带来一阵致命的酥麻与恐慌。

“比如,看着我的雀儿,如何一边用我磨利的爪牙撕碎仇敌,一边又因为我的靠近而害怕得发抖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,刮搔着她最敏感的神经,“比如,明知我在用荆棘缠绕你,却仍要攀附着它,向上爬。”

冷月烟浑身僵硬,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住。恨意与一种无法言喻的、被他彻底看穿并掌控的悸动在体内疯狂冲撞。她想推开他,手腕却被他轻轻巧巧地攥住。

他的拇指,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皮肤,那里脉搏正疯狂跳动,泄露着她所有的不安与抗拒。

“怕吗?”他又问,这一次,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,只剩下一种深沉的、近乎恐怖的专注。

冷月烟咬紧牙关,不肯回答。

他却低笑一声,自顾自说了下去:“怕就记住这种感觉。冷月烟,你利用我复仇,我纵容你放肆。这很公平。”

“但别忘了,”他的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上,眼神幽暗得能将人吞噬,“你能肆意妄为的资本,来自哪里。你每一次放纵恨意后,需要付出的代价……又是什么。”

他的话,像最冰冷的锁链,一圈圈缠紧她的心脏。

是了。代价。

那个心口的烙印。那个充满掠夺意味的吻。还有此刻,这令人窒息却又无法挣脱的贴近。

她利用他,她也在付出自己。灵魂、恐惧、身不由己的悸动,都是她支付出去的筹码。

“殿下想要什么?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,“除了……折磨我取乐之外。”

夜临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,似乎她这个问题,问到了某个他等待已久的关键。

他稍稍退开些许距离,给了她一丝呼吸的空间,但那掌控的氛围并未消散。

“我想要什么?”他重复着,像是在问自己。苍白的脸上,那抹病气似乎更深了些,可他眼底的光,却锐利得惊人。

他沉默了片刻,殿内只剩下烛火哔剥的轻响,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拉扯的张力。

忽然,殿外传来极轻微的三声叩响。

夜临眼底的浓墨瞬间收敛,恢复成那般深不见底的平静。他松开了她的手腕,转身望向殿门方向,语气平淡无波:“进来。”

进来的是容姬。

她一袭紫衣,丹蔻艳丽,端着一碗氤氲着热气的汤药,步履袅娜。在看到殿内情形,尤其是看到夜临与冷月烟之间那近乎暧昧的近距离时,她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扭曲的嫉恨,但很快被恭敬掩去。

“主上,该用药了。”她声音柔媚,眼角余光却像淬毒的针,扫过冷月烟。

夜临并未看她,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
容姬小心翼翼地将药碗呈上。就在夜临伸手欲接的瞬间,容姬的手腕几不可查地一偏,滚烫的药汁猛地泼洒出来,直溅向冷月烟的方向!

一切发生得太快。

冷月烟甚至来不及反应,只看到那深褐色的液体迎面向她泼来。

预期的灼痛并未降临。

一道玄色身影快得如同鬼魅,瞬息间已挡在她身前。宽大的袖袍一卷一拂,大部分药汁被尽数挡开,溅落在地,发出滋滋轻响,冒出细微的白烟——那药,竟滚烫至此!

仍有几滴溅上了夜临的手背,瞬间红了一片。

他却恍若未觉,只缓缓抬眸,看向僵在原地面色煞白的容姬。

那一瞬间,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,没有愤怒,没有斥责,只有一片绝对的、令人血液冻结的冰冷。

“主、主上恕罪!”容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,“奴婢手滑……奴婢不是故意的!”

夜临没有说话。

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取出雪白的丝帕,一点点擦去手背上的药渍,那动作优雅至极,也恐怖至极。

冷月烟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挺拔却隐现病弱的背影,看着他方才毫不犹豫挡过来的动作,心口那处烙印像是又被狠狠烫了一下,复杂难言的情绪汹涌而上,堵得她喉咙发紧。

他可以为她挡开滚烫的药汁,下一秒也可以将她推向万劫不复。

他究竟……

夜临擦净了手,将帕子随意扔在地上那滩药渍上。

他这才缓缓看向跪地瑟缩的容姬,声音听不出喜怒,却让殿内温度骤降:“手滑?”

容姬抖得更厉害,几乎匍匐在地:“奴婢该死!”

“你是该死。”夜临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但你的命,现在不由我做主。”

他侧过身,目光落回冷月烟脸上,那冰冷的眸光瞬间融化了些许,染上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。

“烟儿,”他唤她,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,“她惊扰了你。你说,该如何处置?”

他又将选择权,轻飘飘地递到了她的手上。

如同方才处置那个死士。

可冷月烟分明看到,在他深邃的眼底,跳动着毫不掩饰的、残忍的期待。

他在期待什么?

期待她因嫉生恨,趁机重罚容姬?还是期待她展现一丝一毫的“大度”,好让他看清她骨子里是否还有可笑的良善?

冷月烟看着跪在地上、嫉恨交加却又恐惧至极的容姬,看着眼前这个将她置于炭火上烘烤的男人。

她缓缓吸了一口气,那冷檀香混着药味苦涩,盈满胸腔。

然后,她微微弯起了唇角,那笑容,竟与夜临此时眼中的期待,诡异重合。

“容姬姑娘也是关心则乱。”她声音轻缓,带着一丝慵懒的调子,目光却冷如冰刃,“殿下`身子要紧,若是罚重了,谁又来伺候殿下用药呢?”

她顿了顿,在夜临渐深的眸光中,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句。

“不过,既然手滑了,这双手……想必也是留不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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